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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見成田一世,恐怕會以為他是什麼不良中年。一頭銀灰怒髮,鼻翼尖削如鷹勾,笑起來的眼神賊賊的,怎麼看都有點輕佻。
他肯定不在意我這麼形容他,任何批評他都不理睬吧。他是前衛派,不論其甜點或為人皆然,那副蠻不在乎的臭屁模樣,不過是霸氣外露,表裡如一得很。
成田一世是少數檯面上與廚師同等活躍的甜點師傅,資歷斐然,年輕時渡法修業,曾在Pierre Herme日本分店工作,後被法國名廚Joel Robuchon納入麾下,在紐約、台北的L'Atelier de Joel Robuchon擔當甜點主廚。他在台北待了三年,2012年返回日本後,就在東京的米其林二星餐廳「Esquisse」服務至今;2016年3月,Esquisse進駐銀座重新開幕的東急Plaza,為成田一世開了甜點專賣店「Esquisse Cinq」,有盤飾甜點也有小蛋糕,讓成田一世的粉絲們可以跳過米其林大餐,直接來此朝聖。
晚上供餐前的空檔,成田一世就在東急分店出沒,正好給在東急逛街的我們捕獲。託美食界前輩的福,成田師傅談興甚高,一邊為我們做甜點,一邊闊論其料理哲學。他認為,那些宣稱「只喜歡做簡單的東西」的人,大概從未到達複雜的境界,而他自翊為前衛派,當然不想做別人做過的東西。他對飲食與人類的關係有一套自己發明的理論,譬如,焦糖化反應或梅納反應所產生的醣類,味道類似於母乳中的乳糖,所以人們會覺得加熱過的食物好吃(但我還未google到這番說法的科學佐證),熱力也會給人們更多能量;他也認為,未來的飲食趨勢將返樸歸真,人們將愈加擁抱熱食,而不偏好生食、裸食、低溫烹調。因為熱能是如此重要,他在Esquisse Cinq就把一大類創作獻給焦糖,用熱能來激發糖的轉生變化。
那麼,甜點與人又有什麼關係?「人不吃甜點也可以活下去,」成田一世說得輕描淡寫,「甜點不是人類生存的必需品,吃太多糖甚至有害健康。」因此,他做甜點只考量能否讓人活得更幸福,點到為止、無牽無掛,讓人嚐到甜頭又沒有負擔。
這份理念,我充分透過舌尖接收到了。他做了一道果香四溢的盤飾甜點,榲桲用烤箱低溫烘乾烘透,呈現濃縮的甘味,搭配同質調、濃郁辛香的椰棗泥,再以明亮酸香的柑橘做對比,既有糖漬橘皮、橘油,也有浸了橙酒的巴巴蛋糕,木質風味的Lycoris冰淇淋及奶滑的沙巴雍醬把這些滋味中和收攏。這些元素複雜而發散,看起來眼花撩亂,吃起來卻是輕盈靈巧、不帶累贅,恰到好處滿足了甜點胃。這個下午,我確實很幸福。